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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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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敏

“哥哥,你快到了嗎?”

沈肆應了一聲,單手打方向盤,一只手撐在車窗上支著臉,“快了。”

沈書琪生日,沈家慣例,生日時家裏人的一頓飯是必不可少的。

他剛進門,沈書琪立馬朝他奔來,“來就來嘛,還帶什麽禮物。”

不遠處站著一個女人,顯得有些局促,沈肆並未理睬。

他擡手在沈書琪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下,語氣特欠地說,“樓下垃圾桶裏撿的,看著挺新的,順手撿給你了。”

刀子嘴,沈書琪從小被刀到大,包裝袋拎一拎就知道裏面是什麽,“相機——!哥哥我愛你!”

沈肆笑著揚揚眉毛,掌心抵著沈書琪的額頭不讓她撲過來,“抱你的HelloKitty去。”

“哦對了哥,爺爺在書房等你。”沈書琪提醒他。

沈肆提步上樓時,那女人喊了他一聲,“阿肆。”

步子停了,但人並未回頭,他雙手插著兜,隨口而出:“有事?”不帶一絲語氣。

女人知道沈肆對她的態度,最後只說,“你一個人在外邊自己註意身體,別讓你爸擔心。”

回應她的只有節奏分明的踩踏聲。

“你在車隊還好吧?”

沈肆低低地嗯了一聲。

書房裏浸著濃重的墨香,茶香亦蔓,案上的安神香浮動著裊裊青煙。

沈老爺子呷了口茶,“你悟性高,多的我也不和你多說,還是那幾句老話。”

沈肆默然。

沈敬之知道沈肆這是聽進去了些的,他這個孫子,本性不壞,只能怪父母那一輩,硬生生把人磨成了這樣。他的唇翕動幾下,最後道,“你也別成天對你妹妹的媽擺著張臭臉,說到底,她也沒欠你什麽。”

沈肆脊背挺拔,頭微垂著,一幅受戒的姿態,低掩的眼皮之下卻掩蓋著晦暗的情緒。

亦如多年前。

老爺子擺擺手:“行了,下去陪你妹妹吧。”

年輕人微微頷首,臨出門又被喊住了,“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給我見見?”

得,最後還是逃不了這一關。

沈肆打哈哈:“您說家裏比我優秀的哥哥姐姐一抓一大把,基因更是好的很,那幾個小孩兒更是好玩,您就快快樂樂逗小輩去,我這事,您急也沒用。”

沈敬之舉起手邊的拄拐就要打過去,沈肆小時候犯事最多,那拄拐的滋味他沒少嘗,老爺子是軍人出身,手下勁從來不帶小。

“不急,你是能跟你那些賽車生出個變形金剛?!”

沈肆沒忍住笑,“您沒少網上沖浪啊。”

拄拐往地上一磕,老爺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,“滾蛋!”

沈肆下樓的時候,視線飄到門外的幾人身上。

他的動作不可察覺地楞怔一下,

沈書琪抱著沈朗的胳膊撒嬌,身後站著笑臉盈盈的孟惠君,一家三口其樂融融。

那一刻的沈肆盯著這副畫面,思緒突然飄得很遙遠很遙遠。

他在這一方空間裏顯得尤其突兀。

沈肆徑直走到客廳,勾起沙發上的外套搭在胳膊,打算離開了。

“阿肆,留下來陪爺爺吃個飯。”

樓梯上傳來有力的腳步聲,伴隨著拄拐的鏗鏘跺地聲,沈敬之背手下樓,飽經風霜的臉上隱隱顯露著不悅,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向沈朗。

沈肆沒有什麽反應,反倒是沈書琪朝他跑來,一把扒著他的胳膊,可憐兮兮地望著他,“哥哥,吃了蛋糕再走吧。”

沈肆沒拒絕。

大概是為方才的忽視而心生愧疚,餐桌上,沈朗往沈肆碗裏夾了一筷子蝦,“在車隊訓練很辛苦吧,多吃點。”

沈敬之面色沈了下去,就連最會活躍氣氛的沈書琪都如鯁在喉。

沈肆卻神色淡淡,他默不作聲地看了眼碗裏的蝦,瞳仁像是陳潭古井般毫無波瀾,隨後動手剝好,全夾給了沈書琪,“多吃點才能長個,到時候哥帶你出門別人得說你是我女兒了。”

收拾自己的碗筷進了廚房,沈肆拿了衣服,“爺爺,我明天還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

沈書琪眼巴巴望著他;“哥。”

他這才展露一絲笑意,捏了捏她的臉,“幹嘛,我可沒扣你生活費。”

孟惠君在餐桌下踢了踢沈朗,他匆忙起身,行至門口,沈肆這才第一次拿正眼看著他,也說了和他的第一句話。

“我對蝦仁過敏。”

……

一連好幾天,常清秋都沒有怎麽和沈肆打過照面,偶爾遇見,他要麽在賽場上要麽就是在健身房。

常清秋不是個喜歡欠人情的人,但實在找不到時間還人情。

她例行和相親對象發兩條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,然後繼續忙手頭上的事。

新課題,還要著手準備論文,心理咨詢也不能落下,常清秋忙起來連時間都記不清。

“你們的同學聚會我就不參加了,我跟他們也不熟。”常清秋盯著屏幕,眼睛都不眨一下,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擊。

唐詩剛結束工作,疲憊地捏了捏後頸,嘟囔道,“你好不容易回梧析一趟,大家一起敘敘舊嘛。”

常清秋笑笑,“有你這個故人就夠啦,你們玩的開心,胃不好就少喝點酒,記得先吃點東西。”

“我要是個男的,指定得趕緊把你娶回家。”唐詩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。

沒忍住笑了聲,常清秋一本正經地說,“禁止內部消化,我是直的。”

兩人結束通話,房間裏就只剩下時斷時續的敲擊聲。

最後一個字符落下,常清秋看了眼外面的天,城市的霓虹溢到郊外。

她收拾東西打算回家,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關機了,好在她出門隨身攜帶著公交卡,暫時不用手機也沒什麽關系。

周圍一片寂靜,腳步聲清晰可聞,離大門只剩一條長廊,頭頂的燈毫無征兆地滅了。

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

心跳沈重鼓動一下,隨後是沒有規律的砰砰聲,常清秋僵持在原地,冰涼的指尖略微顫抖著摸進包裏,觸到手機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手機沒電了。

沒事的,就只是一條長廊而已,邁開腿就行了。

可呼吸就像是被人扼住了,腦子裏嗡嗡作響,常清秋像是被控制住的木偶,止步不前。手腕的菩提褪到掌內,擦擦聲不停。

“這次游戲升級了?摸黑淘金?”

沈肆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,常清秋猛地攥緊菩提,隨後又一毫一寸放松下來。

嵌進掌心的指甲逐漸松開,常清秋也找回了自己的呼吸,正要開口時,沈肆手裏的手機傳出聲音。

“餵餵餵,哥們是迷路了嗎?等得我花都謝了。”

是趙家齊。

沈肆收回視線,重新接起電話,“馬上,到門口了。”

掛了電話,他又隨手打開了手機手電筒,照亮常清秋面前的路。
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,常清秋覺得身後的腳步重了些。

“我還以為你們車隊必練項目是走迷宮呢。”

趙家齊搖下車窗,率先看見常清秋。

常清秋這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,身高也隨了嬌小那一掛,一米□□,中規中矩。穿著白襯衫,高腰牛仔褲,顯得人高挑。

但身後站了個穿著黑色薄款沖鋒衣的沈肆,那股子嬌小感又顯出來了。

不是大塊大塊的肌肉,但衣服之下該練到的地方一點不缺。

常清秋堪堪到他的下巴,更何況她今天的鞋跟還帶點高。

趙家齊和她打了聲招呼,“好巧,今天同學聚會,都是老同學,一起聚聚唄。”

他邊說著話,人已經從駕駛位上下來了,還打開了後車門,“得有六七年沒見了吧,上次都沒來得及好好聊上幾句。”

再怎麽說趙家齊上次都是出手幫了自己的,她也想早點還了這個人情,也沒拂了他的面,上了車。

手機的話,到時候見到唐詩再解決也行。

“這幾年都在哪過的啊?”趙家齊嘴碎,倒也活躍了車裏的氣氛。

當然只有趙家齊和常清秋在聊,沈肆從上車之後就支著窗小憩。

常清秋看了眼闔眼的沈肆,打算壓低些聲音說話,誰料趙家齊大咧咧道,“別管他,他就是太悶騷了,有點聲挺好。你不知道,和他在一起,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。”

像極了被拋棄的舊婦。

沈肆擡起眼皮,不鹹不淡睨了他一眼。

常清秋想到了讀書時期,那時候的他們也就是這麽個相處方式,插科打諢,哪哪都很活躍。

“這幾年在淮渝。”常清秋說。

“淮渝啊,淮渝是個好地方。”趙家齊似乎是看了一眼沈肆,又像是在看後視鏡。

“還有京燕,南平……”

他報出幾個城市名,常清秋都有所熟悉。

“阿肆挺了解的,都挺不錯,是吧?”

沈肆輕飄飄應了一聲,趙家齊似乎還要說些什麽,他直接打斷道:“語音播報都沒你的嘴碎,還能不能好好開車了?”

趙家齊也不惱,嘻嘻哈哈地回他,“是是是,我的大少爺,當然沒你這個專業的專業咯,看不慣也給我忍著。”

小型同學聚會,在場的同學常清秋能認得□□成。高一下學期分科之後相處了一年,聽唐詩說過高三時班級人員有微調,新加入了幾個。

大家見到她有點意外,寒暄幾句,氣氛沒有因為她的突然加入而有半分僵滯。

反倒是唐詩,一副“我這麽愛你你卻這樣背叛我”的小表情。

“所以說,你現在在沈肆的車隊裏當疏導員——緣分啊。”唐詩激動地拍了拍手掌。

常清秋抿抿唇,有些無奈。

“喲,咱們的重磅嘉賓來了。”隨著趙家齊的聲音響起,門口出現一個年輕且高挑的身影,來人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,氣質出眾。

“緣分啊。”這次輪到常清秋說。

唐詩的視線微微渙散,眼前人朦朦朧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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